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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年头谁还在意那么点物欲了,都是钱欲。”
他爸把烟含了含,还没又抽上一口,先忙忙拿出来,说,“把先前那些钱还完,也不剩多少了,老子是体贴你没钱!”
懂了,这人是个赌钱欠债的。
那人把烟用黄牙给咬住,搓了搓手掌,说:“老子进去那么些年,你一次都没来看过老子,是不是恨不得老子死在那儿啊?”
见那人上下打量着自个,文侪纵然觉着这算不得什么,搭在腿上的手却抖得很是厉害。
他把手扶稳了,听着他爹叨叨抱怨,在心中算着:成吧,‘我’怕我爹。
是因为什么?因为他会找我要钱,还是因为他会动手打人?
那人身板又厚又大,打起人来不知有多痛。
“喂!
狗东西,你他妈耳聋了?”
他爸咆哮一声,“这么多年没打,皮痒了?!”
行,家|暴。
“爸,我听着呢!”
文侪从容地岔开话题,“对了,您适才说要三千?我一下子拿不出来那么多,明儿医院发钱,发多少我给您多少,您看这成不成?”
***
文侪陪着他爸从早到晚,那人在这医院里用过两顿员工餐,却依旧犟着不走,估摸着是打算在这儿住一宿。
夜已深,文侪十一点下晚班后便领着他爸回大堂坐,陪那吃了油腻夜宵的老爹消食。
戚檐依旧藏在柱子后边,眉头拧得像是打了个结。
不知怎么,今夜大堂里的灯光格外微弱,外头也是风雨欲来的阴天,厚云将月都遮了,一切都暗,一切都叫他喘息艰难。
戚檐总觉得有不知来路的冷风在不断剐蹭着他的后颈,失修多年的老旧水管还在往外不断漏水,在瓷砖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。
“滴答——滴答——”
他盯紧了那自称文侪父亲的中年男人,男人缩着脖子一笑,他便将眉压得更低。
他其实没道理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抱有如此恶意,可单从他身上看见几分从前人的影子,便足够叫他心头躁。
他强压不快,倚着柱子翻开了自己那本红薄子,在父亲二字上打了个圈。
太阳穴一涨一涨,他心底又遏制不住地升起些恶毒的咒骂。
心脏跳得越来越快,像是要炸开。
戚檐倏忽觉得头晕眼花起来,再清醒时,“父亲”
二字已被数道深深笔迹给划去了。
作为一个极易对精神不稳定的患者造成附加伤害的东西,铅笔被严格限制了使用范围。
戚檐手里这根短而粗的,还是文侪从办公室偷偷给他拿的。
他这会儿才觉得医院不给人用铅笔还真是对。
适才他发懵时下手太重,落笔那页纸已被削尖的笔头彻底穿透,笔迹落到了下一页甚至再下一页去。
说不讶异是假的,戚檐凝视着纸上混乱,一时失语。
他再瞥了文侪他爸一眼,揣书的手便开始止不住地颤,鼻腔与喉腔好似都肿胀起来,叫他一口气既呼不出来,也吸不进去,憋得他满脸泛紫,好一会儿才咬牙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:“去他妈的……”
不知是不是这具本来属于精神病患者的躯体犯了病,戚檐出了一身的冷汗,他又费力瞧了文侪和他爸几眼,趔趔趄趄地扶着墙,往回走。
他几乎是方一摸到自个儿病床的边,便昏了过去。
*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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