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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7章 人心为梭织我山河（第1页）

顾承砚的黑色轿车碾过弄堂青石板时，车帘被风掀起一角。

他望着法租界巡捕房的铜制门徽在晨雾里忽明忽暗，指节轻轻叩了叩车窗——昨夜与陈巡捕的会面比预想顺利，那老巡捕摸着《申报》短评上&0t;顾砚&0t;二字，喉结动了三动才说：&0t;当年顾夫人在慈善夜给难民棉衣，我替她撑过伞。

&0t;

这便够了。

三日后的劝工场，南京路的晨光正漫过骑楼。

顾承砚站在玻璃展柜前，看五台织机被擦得锃亮，钢齿间还挂着半缕未完工的纱线——那是昨夜他和苏若雪守到子时，特意留下的&0t;未完成品&0t;。

&0t;承砚，&0t;苏若雪抱着账本从后台转出来，月白衫子沾了点墨渍，&0t;成本核过三遍了。

每匹布比东洋货便宜一成，原料用苏北短绒棉&0t;她指尖划过账本上的红笔批注，&0t;微利是保住了，可若雪总觉得&0t;

&0t;觉得这不是生意，是仗。

&0t;顾承砚接过账本，目光扫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。

这三夜她房里的灯总亮到三更，算盘珠子响得比更漏还勤。

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，&0t;你算的是账，我算的是人心。

东洋布再便宜，总便宜不过&039;不愿为奴&039;四个字。

&0t;

楼上传来喧闹声。

顾承砚抬头，透过玻璃穹顶看见攒动的人头——劝工场的早市才开半个时辰，展台区已挤得水泄不通。

穿灰布衫的老匠人踮着脚摸织机，戴金丝眼镜的学生举着小本子记参数，连穿香云纱的太太们都捏着绢帕，伸脖子看展牌上&0t;非我技不如人，乃不愿为奴&0t;的墨迹。

&0t;青鸟来了。

&0t;苏若雪轻轻碰了碰他胳膊。

角落里，穿墨绿西装的&0t;记者&0t;正往笔记本上狂写——那是青鸟特意去裁缝铺改的旧衣裳，领口还别着《沪上商报》的铜质徽章。

顾承砚注意到他的笔尖突然顿住，顺着视线望过去：穿藏青巡捕制服的男人正挤过人群，帽檐压得低低的，右手插在裤袋里，指节隔着布料绷成青白。

&0t;是他。

&0t;顾承砚低声道。

苏若雪的手在账本上攥紧。

前日青鸟查过巡捕房档案，这人叫周正元，十年前是大生纱厂学徒，后来靠检举同乡&0t;私藏日货&0t;当上巡捕。

此刻他正凑近展机，装作看织纹，左手却摸出铅笔，快在本子上记编号——601、603、605，正是顾承砚特意留下的&0t;关键&0t;号码。

&0t;去把维修日志放过去。

&0t;顾承砚对身后学徒点头。

穿靛蓝工装的小伙子立刻捧来一本厚本子，故意在展机旁绊了个踉跄。

&0t;哎呦！

&0t;本子&0t;啪&0t;地摔在周正元脚边，维修记录哗啦啦散了半页。

周正元下意识弯腰去捡，目光扫过最上面一页——&0t;齿轮来源：宁波义昌行&0t;几个字刺得他瞳孔一缩。

等小伙子红着脸把本子抱走，他裤袋里的铅笔已经在掌心沁出冷汗。

正午时分，展台上的织机突然轰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