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匕首划过的地方,露出暗灰色的内里,像是裹着层铅。
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,有人认出那是秘鲁银特有的色泽——被汞水浸透后,白银会变得暗沉,却能多熔出三成分量。
“波托西的矿工,每提炼十两银,就要吸入三两汞。”
赵莽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他们的骨头会慢慢变成粉末,就像这些银锭上的汞斑。”
他指着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痕迹,“西班人怕你们知道真相,才用墨西哥的火漆来骗大家——骗我们用同等的丝绸、瓷器,换这些浸着人命的银子!”
卡洛斯脸色铁青,忽然拔刀出鞘:“你在造谣!”
“我有没有造谣,问问王掌柜就知道了。”
赵莽看向缩在人群后的牙行老板。
王掌柜脸色惨白,手里紧紧攥着张纸——那是赵莽昨晚给他的,上面记着卡洛斯与秘鲁总督府的密信摘要,是他托人从吕宋商号抄来的。
“是……是秘鲁银。”
王掌柜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,“上个月我去验货,亲眼看见矿场的标记被凿掉了……”
人群瞬间沸腾了。
有个福建商人跳出来,手里举着张账单:“我说怎么这批银用着发脆,原来掺了汞!”
另一个丝绸商也喊道:“我的货换了这批银,回去就发黑,损失了上千两!”
海浪拍打着码头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银锭。
阳光下,那些细微的汞斑越发清晰,像是无数双眼睛,从银锭深处望出来。
五、残锭上的印记
三天后,这批银锭被正式定为伪标货物,罚没入库。
卡洛斯带着空船离开了泉州港,据说回去的路上就被西班牙王室召回——波托西银矿暴动的消息终究没能瞒住,欧洲的银价已经开始动荡。
赵莽坐在验房里,手里捏着枚被凿掉标记的残锭。
他用放大镜仔细看着锭底,那里有个模糊的刻痕,像是个“山”
字,又像是株仙人掌——那是秘鲁矿工的记号,他们总爱把家乡的模样刻在银锭上。
“爹,陈同知让人来问,这批银锭怎么处理。”
赵二郎走进来,手里拿着封信,“说是有商号愿意加价三成收购。”
赵莽摇摇头,把残锭放进锦盒。
“入库封存吧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着远处的海面。
春天的阳光穿过薄雾,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,像是铺满了碎银。
“告诉商人们,以后验银时多看看——有汞斑的,无论标着哪国的戳子,都得当心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毕竟那不是普通的斑痕,是别人用命换来的印记啊。”
窗外的海风又起了,带着咸腥的气息,像是从遥远的秘鲁矿山吹来,带着无数未曾言说的故事,悄悄落在泉州港的每一枚银锭上。
银痕
一、灰吹炉边的旧事
崇祯十年的暮春,赵莽蹲在市舶司后院的灰吹炉前,看儿子赵二郎往炉膛里添铅块。
铅块遇着旺火,咕嘟咕嘟化成银红色的液珠,顺着陶质的灰吹盘边缘淌下来,在冷却的地方凝成薄薄一层皮。
“爹,您说这西班牙人,真能把秘鲁银改成墨西哥的?”
二郎用铁钳翻了翻炉里的矿砂,火星子溅在他手背上,他浑然不觉。
赵莽没应声,从怀里摸出块半碎的银锭。